与你一起走过的日子
直到现在为止的生命里,我始终都没有看过一场完整的日出,并且觉得未来看到的可能性也寥寥,因为看日出这种事和看星星一样,天时,地利,人和,缺一不可。而像我这种三个闹钟都叫不醒的人,恐怕此生与日出无缘了。而在我为数不多看过的残缺的日出里,你出现在了我的世界中。虽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,但你明媚耀眼如朝阳,从此叫我一直不敢忘。
犹记那是我第一次在爸爸的故乡度过一晚,是为了感受爸爸所谓的“忆苦思甜”,然而,睡不惯的我因此破天荒的起了个一大早,当我趿着拖鞋推开房门,顿时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,我忍不住深吸一口,暗暗赞叹乡村空气好果然不是骗人的。我小心翼翼地跨出长满荒草的小院,漫步在村子里,却发现街上已经人来人往。原来,今天村里来了一个卖豆腐的老爷爷,大家早起买豆腐吃呢!街上熙熙攘攘,而你就在这时出现在我面前,大千世界,缘分妙不可言,我没有早一秒转身,你也没有晚一秒回头,我们就这样相遇在一个美丽的日出。那天的你在我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,只记得你有两颗小虎牙,笑起来的时候带点调皮的意味,有着乡村特有的质朴与爽朗。你就这样想我走来,迎着明媚的朝阳笑着问我:“你就是昨天刚回来的那个女孩?”我立刻对你的“自来熟”感到“肃然起敬”,我感到你似乎是个……嗯……活泼开朗的女孩。你又接着兴奋地说:“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,现在正好可以去田里掰玉米吃呢!待会我带你去!”我立刻被这件新奇的事吸引住了,于是爽快地答应:“好啊。”你听完后,逆着阳光向我伸出了手,笑道:“我们是朋友了哦!”就这样,我和你稀里糊涂的成了朋友,还在日后一点一滴的积累下了深厚的友谊和美好的回忆。
当天下午,你就走进了我家,正在家百无聊赖的我既惊奇又欢喜,我看着你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你俏皮的一笑,说:“带你去摘玉米呀!”我原本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,没想到你真的带我去后山摘玉米,我连忙兴奋的跟你跑出去,可还没走到一半,我就累的气喘吁吁直呼怎么还没到呐。你回头笑着对我说:“瞧你这娇生惯养的样子!”尽管你嘴里在调笑我,但却把手伸给了我,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抓住你的手就用力爬上一块大石头。你的手略有些瘦,手指细长,掌心的皮肤有点粗糙但很温暖,我紧紧抓住你的手一步步向山顶进发。我和你就这样走到一片玉米地前,你停下,眯着眼睛对我笑着说:“就是这里啦!”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山坡。
傍晚的微风吹动着你的长发和衣裙,也吹动着我们面前的一片玉米,玉米叶有节奏的起伏着,我第一次看到人们常说的绿浪,忍不住深深陶醉其中。就在这时,你突然拉着我的手从田垅上奔下去,轻风吹过我的脸颊,耳边传来你的笑声,你熟练地拨开我们面前的玉米叶,带着我穿行在玉米地里,那时天真的我们还不懂害怕,害怕锋利的叶缘会划伤我们稚嫩的皮肤,也不会怕在拨开下一篇玉米叶后会闪现出一张陌生的脸,那是无畏的我们只知道向前再向前,终于,在一棵粗壮的玉米前,你停了下来,随口对我说了句:“小姐,您就在一边儿等着吧。”我听出了这句话里调笑的意味,却又无从反驳,只能“哼”了一声表示我内心的不满,你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转而不再理会我,专心的同玉米“斗争”起来。我看见你握住一个饱满的玉米,一拽,一拧,轻轻巧巧的就把一个玉米摘了下来,我在心里窃喜,想不到这么简单,我也来掰一个试试,让你笑我,看我不让你惊掉下巴!
于是自信满满的我随随便便找了个玉米,上前用力一拽,没拽动,不过没关系的嘛,我还有第二手。再用力一拧,可玉米还是安稳地长在玉米杆上,我感到极度挫败,于是我使出终极绝招——一只手握着玉米杆,另一只手用力撕扯着这个玉米。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玉米终于被我撕扯下来了,可是这玉米杆已经被我大力的撕扯弄得拦腰折断了,我看着“英勇就义”的玉米杆傻了眼。这时,你抱着一堆玉米走过来,看了看这折断玉米杆,又看了看我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继而笑个不停,手里的玉米都掉出了几个。你笑累了,捡起玉米,拉着我,一边向玉米地外走一边说:“哎呀,掰玉米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啦!”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扁扁嘴,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,只好不甘心地跟着你走出玉米地,你笑着说:“走吧!”我愣了一下,问你:“咱们这就走,回去?”你说:“是呀,不回去我们去哪儿,你还有事?”我不解的盯着你问道:“我们不在这儿烤玉米吃?”你听完了,哈哈大笑,点着我的额头对我说:“你电视剧看多了吧?这里这么多杂草和庄稼,你怎么就想点火呢?还是回家吃吧”说完,你拉着我的手从另一条小道上逆着风奔跑下去。、
这条小路很曲折,风景却很美,傍晚的微风吹动着,夕阳的余晖使整片山坡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,一条极细极细的小溪折射出亮晶晶的光泽,而我心血来潮,要和你学着戴安娜和安妮在这条小溪边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,你疑惑的说:“咱俩不用搞这种形式主义吧?”我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,戳了一下你的脑袋,在你的“哎哟”声中说:“这怎么就是形式主义了呢?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好不好!”你只能无奈的说:“好好好,听你的,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。”听了你这句话,我说:“我先来,看着我是怎么做的,学着点!”你在一旁笑着说:“好,好,好。”虽然怎么听这话都有些敷衍的意味,但我还是郑重其事的举起手说:“我请太阳和星星作证,我将与我旁边的人成为永远的朋友。”你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,我不满的瞪了你一眼,你才止住笑,装摸做样的说:“我请太阳和星星作证,我将与我旁边的人成为永远的朋友”。然后,我看见你嘴角又开始慢慢上翘。我说,既然蒙哥马利都让戴安娜和安妮成了一辈子的朋友,那我们也一定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。我说这句话时看见你眼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。你笑得更开心了,对我说:“您老开心了?我们走吧!”说完就微微弯腰,把手伸给我。我看着你“邀宠献媚”的样子,也跟着你一起笑了起来,娇嗔的打了你一下,然后,我们牵着手,伴着夕阳的余晖,各自抱着一捧玉米有说有笑的走下山坡……
后来你带我干了许多我从未干过的事情,摘花生,虽然我拔不出一棵花生;捉蝌蚪,虽然我没有抓到一只蝌蚪;打水漂,虽然我根本打不起一个水漂……但你所会的一切,都令我感到新鲜和好奇,你身上的淳朴和爽朗令我感到很舒服,很快乐。我整天和你黏在一起到处疯玩,你成了我“忆苦思甜”中唯一的“甜”后来我常常在想,如果没有你,我能否把这段时间坚持过来还是个未知数,本来和爸爸定好的归家时间一拖再拖,然而离别终是来到了,他来的悄无声息却又压得我和你喘不过气来,那天你陪我整理好东西。我闷闷地不说话,你猜透了我的心情,笑着说:“哎呀不要这么感伤嘛,还会再见的。”听了你的安慰,我感觉眼睛有点发酸,却又不好意思让那滴眼泪落下,只好用力睁大眼睛希望它快点蒸发。屋里陷入了沉默,离别的话太多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终于,爸爸伴着满天的夕阳来接我回家了,我一回头,却没有看见你,我茫然地望着四周,却却始终没有搜寻到你的身影,我感到心里酸酸的。我慢吞吞的上车,频频回头张望,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身影,就在我相信你不会来的时候,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,你抱着一堆玉米朝我飞奔过来,我连忙摇下车窗,你一股脑的把这些东西塞进车里,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笑着挥挥手,目送我离开村子。我回头看着你越来越小的身影,直到最后你消失不见,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头。爸爸看出了我的留恋,问我:“那是你朋友?”我“嗯”了一声,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谈论,爸爸却欣慰地说:“挺好的,你好好跟她学习一下她的性格,开朗点,别总是这么沉默。”原来爸爸送我回来不仅是让我“忆苦思甜”,还是让我改变性格,我在心里默念:谢谢你,爸爸,谢谢你,我最亲爱的朋友。
后来,当我满怀兴奋地再回到那个美丽的小村庄时,却没有再见到你,而是得到了你离开的消息,听说你和父母搬到了厦门,再后来,你父母离婚了,你承受不了打击,从此一蹶不振,学会了抽烟,喝酒,化浓妆。每当我听着村子里的人把你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论着,我都想冲上去大声地告诉他们:“别说了!不是她的错!”但我没有这样做,一次都没有,我总是选择默默离开,不知为什么,胸口堵得难受,却开不了口。只是每次都回想起从前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你,那个最美好的你,那个会带我摘玉米,会和我发誓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你,那时的你,就像一束光——循着多少个弹指多少个流年,照进我心里,带给我光明;可现在的你,正如鲁迅所说的“我们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屏障了”可我还是感谢你,感谢你教会我的一切,只是不再那样强烈地希冀能见到你了,不再那样固执的盼望你能回来。生命的苍凉和绚丽,是自己的选择,但我希望留在我记忆里的,永远都是最美好的你,美如朝阳的你,就像我们初遇时那样;而离去后的你,如同日落,瑰丽,绚烂,那层层叠叠的颜色,说不定真的比日出还要美上几分,只是日出带来的是光明,而日落之后,则是漫长的黑夜。所以我爱日出,也爱日出般的你。
总是在怀念,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,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,未被伤害侵袭,未被忧伤腐蚀,未因背叛流离,未经现实的洪流磨难,相信出暖花开,相信爱情友情,相信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好人。而今的我,依旧固守着心灵的伊甸园,而你已经与过去背道而驰,我们也已渐行渐远。我仿佛看到现在的你,在你的口袋里,装着一个标签为童年的瓶子,我看见它金光闪闪的停留在黑色的背景里,里面装满了五彩的珍珠,它们叫快乐,开朗,好奇,天真,纯洁……在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里,他们曾带给我最美好的回忆,但我现在仿佛看到它们一点一点的消失……
仰望天边的余光,是日落的样子,层层叠叠,瑰丽绚烂,张开它美丽的翅膀环抱着世界——你说,如果我倒着回忆日落,就像如果我倒着回忆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,是不是就能当我们不曾在茫茫人海中走散,就能让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你最初的哪一笑上?可惜没有如果,满世界的悲欢离合,世态炎凉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获得一份向这样质朴的友谊,你的影子总是在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,摇摇晃晃,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里,那些人和事,是我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烟火,就如张小娴曾经说过:局促的生活虽然带来许多失望。但是快乐的时光依然让我们感激。就如王碧丝在《记忆中的你我他》中写的那样:
飒飒的风
吹不走昨日欢笑的梦
皑皑白雪
掩不住今日含泪的悲哀
只有无声的天籁
默默祷告在
废弃的屋外